2. 俯仰終宇宙,不樂復何如 (陶淵明詩句)
求知與崇高
在心理學架構中,恐懼和好奇都是崇高的來源。人恐怕未知或神秘的東西,因為不知而感到不安。但是,人又好奇,明知為了求知不知的,或者揭開神秘,都有風險,都必須深入其境,面對新象。所以恐懼和好奇互相對立,只有〝知〞可以解決一切。
有人說,崇高生自人與大自然的鬥爭。人是通過把握自然來宣告自己獨立自主的。但是,人不僅僅滿足於把握自然,他更要挑戰自然的神秘。完成了,他才安然自得,自我完成。
人類從開始便關心自己。就在這種關懷之中,人們發現,原來要給人生加上意義是不可能的,因為這些意義並不存在。這一發現令人非常苦惱。從古到今,人們都極力要解除這種苦。現代西方的存在主義給這種意願和努力冠上〝荒誕〞的名字。在中國,老莊早就用〝虛靜〞之心來解決這一問題了。
莊子在《天運》裡問:宇宙有主宰者嗎?萬物有目的嗎?人可有知嗎?〝天其運乎?地其處乎?日月其爭於所乎?孰主張是?孰綱維是?……雲者為雨乎?雨者為雲乎?〞
莊子又在《至樂》問:人生有絕對的快樂嗎?能够長久留存嗎?到哪裡可以尋着?〝天下有至樂無有哉?有可以活身者無有哉?今奚為奚據?奚避奚處?奚就奚去?奚樂奚惡?〞
莊子之所以要問這些問題,不單因為他好奇,而因為他是人。諾貝爾文學獎桂冠作家加繆(AlbertCamus)對此解釋得很明白。他說:〝判斷人是否值得生存,人為何一定要知,就是回答哲學的基本問題……我看見許多人因為感到活下去沒有價值而死了,所以我斷定,人生的意義是最緊迫的問題。〞(《西緒福斯神話》The Myth of Sisyphus)。